章節 4
林知意掷地有声地给出選擇。
一旁的李叔和顧契驚愕地睜大眼。
他們跟了沈聆北這麼久，從沒有一個人敢給他選擇。
甚至沈聆北能給出選擇餘地就已經是破例。
大門口森嚴如鐵，誰都不敢高聲呼吸。
保鏢更是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把自己融入夜色中。
良久，沈聆北扯出一抹不屑：「林知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林知意毫不退讓，緊鎖著他的臉：「莫非沈總聽不懂人話？」
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其他人屏住呼吸，就連圖南都感到一股壓力撲面而來。
沈聆北視線上下來回，審視著眼前的女人。
四年不見，她似乎脫胎換骨。
以前那雙一對視就會慌張游移的雙眸現在清澈堅定。
她的嘴裡不再是軟聲自卑的「少爺」。
取而代之的是冷冽涼薄的「沈總」。
沈聆北心裡一股說不出的煩躁，寒聲回答：「她也是我的女兒，你就算報警，警察也會按照家務事判定。」
明明還沒有正規的DNA檢測，但他已經默認林自游的身份。
林知意眼角抽動，眼底略帶著戲謔反問：「誰說的？」
男人怔住，一時不解。
她緩緩邁出一步，盯著他墨色的瞳仁：「誰說她是你的女兒？沈總，你的戒心怎麼變得這麼低了？」
「以前那個不聽解釋的被害妄想症去哪裡了？」
這話瞬間讓沈聆北想到四年前那個清晨。
他沒有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執意認為是她故意爬上他的床，把她丟在雨裡。
林知意話頭卻沒有停，步步逼近：「沈家安保不過關，讓一個小孩子闖入就罷了，她隨便說兩句你就信了？那豈不是以後上門認親的人要踏破門檻？」
「沈總，你太好騙了。」
她最後一句輕輕落下，語氣譏誚。
看上去游刃有餘，實則手在微微發抖。
用尋常商量乞求的方式，肯定無法讓沈聆北鬆口。
她只能劍走偏鋒，激怒他。
果然，沈聆北眼神陡暗，聲線陰沉：「林知意。」
像閻羅點生死簿。
林知意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頭上似乎懸了一把大刀，隨時可能落下。
氣氛劍拔弩張。
圖南身形微動，想及時保護她。
「媽咪——」
稚嫩又欣喜的呼聲突兀又自然地破冰。
李叔顧契等人猛地鬆口氣，活了過來。
林自游宛若一隻活潑的小獅子，倏地撲入林知意懷中。
林知意下意識抱緊她，確認她安然無恙，一顆提著的心才落下來。
「媽媽，你來得真快！」
小孩兒蹭著她的脖頸，喏喏地說著。
隱隱帶著心虛。
林知意神色嚴肅起來，把她從懷裡拔出來，板著臉問：「怎麼自己一個人跑這麼遠？」
「我……我想找爸爸……」
小包子一邊回答，一邊委委屈屈地抬眼看著林知意，小手扯扯她的衣領子，帶著商量：「媽媽，我們可以不回去嗎？」
「爸爸家裡有好多我愛吃的，還有山楂糕！比我之前吃過的都好吃！」
林知意身體一僵。
山楂糕是她最喜歡的小零食，林自游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喜歡這一口。
但沈聆北不喜歡，說那味道很膩。
準確地說，沈家沒人喜歡。
沒人喜歡山楂糕的沈家，怎麼會常備這種不起眼的小零食？
她不及細想，正色告知林自游：「他不是你的爸爸。」
小孩兒瞬間愣住，仿佛受到極大的衝擊：「怎麼可能不是？我查了好久……呜呜，我還以為我終於不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了……」
林自游那雙亮亮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帶著哭腔的話語有些不清晰。
但林知意還是捕捉到關鍵信息：「野孩子？誰說的？！」
生下林自游後，她為了給小家伙更好的生活，每日忙於工作，但也盡最大可能抽出時間陪孩子。
小家伙也很懂事，乖乖上學，乖乖照顧自己，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了一套推拿手法，在她累的時候還會給她按按摩。
以至於林知意忘了，林自游也才只是個三歲多的小孩子。
是一個對家庭親密關係一知半解的新新人類。
而她也一直在刻意回避爸爸這個話題，林自游更無從得知正確的家庭理念。
如今意外得知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小家伙蒙受了這樣的惡意，她的心都碎了。
林自游低低地呜咽著，埋在她的脖頸裡，好不委屈。
對面的沈聆北見狀詢問：「還要說她不是我的女兒嗎？」
本來還在哭的林自游悄悄眯起一隻眼觀察媽媽的反應。
但林知意心疼歸心疼，態度仍然很明確：「這和是不是你女兒有關係嗎？」
說罷又低頭，對著孩子換上一副溫柔語氣：「自游，是媽媽不好，沒有和你說過這件事，媽媽回去就告訴你爸爸的事，好不好？」
好像真有其人，好像真的不是沈聆北。
沈聆北心頭一梗，有一瞬的懷疑，難道真不是他的？
那是誰的？
他目光幽幽轉到圖南身上。
後者接收到他的視線，淡定回視。
被沈聆北解讀為挑釁。
不，不可能。
林知意自從六歲進入沈家，吃住都與他同步，她接觸了什麼人，他了如指掌。
他陰沉地盯著林知意：「你已經讓她度過三年沒有父親的日子，難道還打算繼續犯錯？」
「呵。」
林知意輕蔑哼笑，眼中泛冷：「我再說一遍，這是我和自游的私事，與你無關。」
「也希望沈總不要做無謂的糾纏。」
她抱著林自游轉身，懷裡的小孩兒忽然低低地提醒：「媽媽，我的行李箱還在裡面……」
林知意眯起眼，心知肚明：「林自游，別在這時候耍小聰明。」
小孩兒只好閉嘴。
「沈總，勞煩你的人把她行李送出來，偌大的沈家，不會連一個小孩兒的行李都私吞吧？」
沈聆北眼角抽動，給了李叔一個眼神。
幾分鐘後，李叔親自把小行李箱遞給林知意，神色複雜。
也是對李叔，林知意才露出些微的溫和：「多謝李叔。」
圖南順手接過行李箱，放在車上，又為林知意打開車門。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林知意沒有拒絕他的好意，順水推舟坐上去，深深地看了眼沈聆北：「沈總，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來糾纏自游。」
車後燈亮起又熄滅，絕塵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