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 2
美娜與問荷熱切地挽手吻面，魏蘭兩家的兩位父親也友好地握手致意。要知道，在如此物欲橫流的時代，兩個家庭之間純粹的友誼，被彼此的孩子所連結，是一樁多麼幸運的、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因此兩家的長輩們都分外珍惜。
「清風，快去把蘭月那姑娘喊出來呀。」
母親發話，縱使魏清風滿臉的不情願，還是拖著步伐朝著蘭月的臥室走去。自小相互串門的兩個孩子對彼此家庭房屋的構造非常熟悉，魏清風徑直走向了蘭月的臥室。
扭開門把手，映入眼簾的是無比香艷的一幕。
虛掩的窗簾阻擋著陽光的到訪，唯一一縷闖入屋內的光線隨著簾身的擺動，游移在少女光滑的脊背上，細膩的肌膚沒有任何的瑕疵，有的只是細微到無法輕易察覺的毫毛，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蘭月聽到門外的動靜，雙手迅速環抱胸前，眼神中閃爍過驚恐，直至金色的瞳孔底部完整倒映出魏清風那張熟悉的面龐，轉瞬間，一抹羞紅就晕染了雙頰。
「嗯，後背皮膚挺細膩的，繼續保持。」
魏清風面無表情地說出了這句似是而非的讚揚。
「滾啊！」
客廳的魏家夫婦與蘭月的父母聽到這聲尖銳的咆哮，都忍不住嗤笑。
魏父看著掩門歸來的兒子不禁打趣：「喂，臭小子，你不會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吧？那你可要負起一個男人應該承擔的責任哦！」
魏清風鎮定自若地回應：「什麼責任？」
魏父說道：「臭小子，你看了人家小姑娘的身子！你說要負什麼責任？」
魏清風佯裝思考的模樣，其實他的內心早就組織好了反駁的話語：「要這麼說的話，我們倆六歲那年光著屁股在海灘上跑的時候，就已經看光了。」
我剛平復好心情，從臥室內出來，就聽見魏清風的回答，尷尬得不知道如何自處。我迫切希望解散這場宴會，讓魏家人打道回府。當然，這一切並不會遂我的願，在更加沉重的苦痛到來前，我們這個小小的房屋內仍充滿著歡聲笑語。
其中議論的焦點是關於那個「約定」。
儘管我的父親一再回避那個話題，可美娜總是會不間斷地提起，並用她那獨特而尖銳的嗓音嚎叫出來，她時常會在一大段對白的開頭前補充一句。
「首先肯定一點！我沒醉酒！」
「接下來我要說的就是那個約定！問荷，攔住你丈夫！讓他把屁股安靜地放在他那把該死的椅子上。」
酒興漸濃，問荷按住了欲起身反駁的丈夫。
「美娜，你說你的！這是咱倆的約定。」
美娜呛著酒嗝，斷續著說道：「你認不認這個約定。」
「當然！Liar, liar, pants on fire！」問荷回應道。
「好！那我就說了，兩個孩子一畢業，我們家清風就和蘭月去領結婚證！你有沒有意見。」
「我全力支持。」
對於母親的「出賣」，我充耳不聞。這對好姐妹的「約定」，常被我的父親「阻撓」，但眼下魏父的輪番敬酒他已無暇應對，更遑論替我搪塞這個無端的婚姻問題呢？
未來、婚姻，誰又能知道呢？
我早已經習慣兩位夫人對我與魏清風未來的暢想，只顧看電視的我，突然感受到身旁升騰的一股熱氣。魏清風整個身子緊繃著，坐在沙發上，他手上的青筋因為過於用力而凸起。
我知道他這是處於極度憤怒的狀態下才會擁有的表現。
我故作輕鬆地拍拍他的肩，他隨即便聳肩將我的手掌頂開。我感受到了他每個毛孔中透露出的排斥，心底油然而升一股巨大的震驚。
緊隨其後的是無與倫比的失落。
那邊長輩的酒桌上，氣氛已至高潮。
魏父高談闊論著兩個孩子的大學生活，他扯著嗓子，每個音符都像是一道無法拒絕的命令。
「清風！就這麼說定了。你跟蘭月一起報考京大，等你們畢了業，就去把結婚證領了！我們兩家人給你們買一套房子，買一輛車子，你們趕快生幾個孩子，讓美娜帶。」
這時，問荷連忙打斷道：「還有我呢？」
魏父又補充道：「對，生兩個！美娜和問荷一人一個！臭小子，你聽到沒有？」
不一會兒，那邊傳來了一個細如蚊蠅的聲音。
儘管長輩們沒有聽清，但每個字都結結實實地傳進了坐在魏清風身旁的我的耳朵里。
「然後呢？做完這些我就可以心甘情願地去死了對吧？」
那個陰鷙的聲音，令我膽寒。我甚至無法確定，它是從魏清風口中發出的。
「臭小子，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呢？有意見大聲點說，嗓門還沒有蘭月一個女生大！」魏父酒過三巡，言語都有些輕飄。
魏清風高大的影子遮蔽了我的雙眼，伴隨著他的起身，我終於尋見了他的目光。深藍色的瞳孔像一塊冰，冰中蔓延著一簇火舌。令人同時感受到極端的冷漠與憤怒，從我往後的人生閱歷來看，這是他獨有的特質，此後再未有人能夠給我這種感受。
「然後呢？做完這些我就可以心甘情願地去死了對吧？」
這次的回答比之前的喃喃自語提升了分貝。我確信魏父已經聽清了話語中的含義，只是他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魏父皺著眉頭低吟著發問，魏清風從未在這種狀況下忤逆過他。
「我知道的，你們從來就不願重視我心平氣和的表達。」
「你們是在等待吧？我篤定你們是在等待你們的兒子再也無法忍耐你們的掌控而咆哮的那一天，這一天如你們所願到來了。」
平靜的房間內回蕩著一聲恍如老虎的咆哮。
「然後呢？做完這些我就可以心甘情願地去死了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