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 9
「只是可惜，仿製得太粗糙了，唐寅的《函關雪霽圖》全是以淡墨烘染，畫樹純用中鋒，畫中技巧以斧劈為主，用了披麻、長皴等方法，以斧劈皴，筆力沉著有力，原畫融合各家傳統手法，技巧精湛，自成風骨，有一段清曠硫之氣，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反觀這幅畫，山峰樹林全用濃墨暈染，導致水天割裂，筆鋒粗糙，連最基本的皴法都不知道，筆力虛浮，石山邊緣並不陡峭，原畫當中的意境全然沒有體現出來，觀其筆法，應該是一繪畫愛好者仿製的，年份不會超過20年。」
周圍的私語停止了，許老滿臉讚許地看著她，「不錯，那其他的，小沈你可有見解。」
沈晚瓷搖搖頭，「不，這幅畫還有玄機，雖說這幅畫仿製得很粗糙，值不了幾個錢，但這個畫布可是大有講究。」
她轉頭看了兩眼，笑著問黎白，「你好，我能借用一下你桌子上的工具嗎？」
黎白紅了臉，別過頭不敢看她，「請便。」
沈晚瓷拿起桌子上的小木塊與小錘頭，在畫框內裡輕輕敲擊兩下，畫布很快脫落，她拿起來仔細端詳一陣，「確實沒錯，這是南宋的雙絲絹，鑲嵌金紗織金布料，裝裱方法是宋代立軸裝裱工藝，天地是灰藍牡丹纏枝花紋，隔水是老青地雙鳳團金花襴，富麗堂皇，古色古香，本應該價值連城，只是可惜，上面做了一副這樣粗劣的畫，跌了不少。」
她笑著把畫布裝了回去，「我猜，應該是一個暴發戶得到了這幅畫布，起了偽造《函關雪霽圖》撈一筆的想法，無奈唐寅畫藝實在高超，找來的人仿製不出其千分之一的意境，他又後悔，想找許老把上面的仿畫消掉。是這樣嗎？」
她的話說完，辦公室一片寂靜無聲，許老撫掌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挽挽，這眼光毒辣，連我都自愧不如啊。我當初第一眼也看走了眼，差點沒看出來這幅畫其中的關竅，至於工作室裡的其他人，更是到現在沒發現這幅畫的玄機，如果不是你今天來，他們怕是要被蒙在鼓裡很久。」
剛才還在質疑沈晚瓷的人紛紛低下了頭，面帶慚愧，確實，他們一直不理解許老為什麼接這一單，他們以為許老是為了賣一個人情，如今被沈晚瓷點破才知道緣由。
得知自己順利通過了考驗的沈晚瓷並沒有驕傲的神色，她纖細的手指拂過鐲子上的藏品，一一說清楚了這些藏品的年代、特點、價格和需要修復的部分，在場眾人聽得津津有味。
許老看向沈晚瓷的眼神越來越驚訝，要知道，就算是他，也沒辦法這麼快辨認出來這麼多的文物真假，更別提工作室裡的其他人了。
不過，許老讓黎白拿來一尊贗品，「沈小姐，你的理論知識確實讓我嘆為觀止，我沒遇到過幾個知識儲備比你還豐富的，但是你也知道，做咱們這行的，只有理論知識可不夠，還需要有足夠的經驗，畢竟……那些珍貴的文物，都是無法複製的。」
沈晚瓷笑著接過來這尊贗品瓷器，點了點頭，「許老，您放心，這點我是知道的，我也有信心修復好這尊瓷器。」
說完，沈晚瓷也不再囉嗦，拿著黎白的工具開始修復，剛才被她驚艷到的同事紛紛湊過來看她的動作。
沈晚瓷知道，自己的名氣和年齡不符，想要讓眾人信服，簡單的修復手法是不行的，所以她選擇了鋸瓷修復。
先用繩子把破碎的瓷器固定好，量出來瓷器的尺寸後，她在瓷器上標記了兩個地方，拿起鑽頭開始打孔，圍觀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黎白下意識想要阻止，「這裡打孔不行……」
話還沒說完，他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本以為會粉身碎骨的瓷器並沒有任何破碎！
接著，沈晚瓷拿起工具箱裡的金塊，打成扁平的波浪形釘子，在釘子末端，別出心裁地雕成兩片葉子的形狀。
然後，她把釘子輕輕用錘頭敲進孔內，讓釘子和瓷器渾然天成，最後，她用生石灰、雞蛋清調製了粘合劑，塗抹在了破損的縫隙處。
處理好一切之後天色已經擦黑，她輕舒一口氣，端著修復好的瓷器遞給許老，「許老，我已經修復好了，麻煩您看看。」
圍觀的人傳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這也太好看了……」
「我還以為她在那個地方打孔會出問題，沒想到啊，真是厲害。」
沈晚瓷置若罔聞，她這次確實是劍走偏鋒，選擇了不同尋常的打孔地方，葉子形狀的鋸釘成為了瓷器上的花紋，配合著瓷器原本的柳樹，顯得栩栩如生，渾然一體，好像這個瓷器從沒被打碎過。
敢這樣做，也是因為她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自信。
許老顫抖著手接過修復好的瓷器，打量許久，神色複雜，圍觀讚美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半響後，許老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你，認識如喧嗎？」
沈晚瓷神色如常，「不認識，但這位，很有名。」
心底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如喧，是曾經文物修復圈裡最出名的一位，據說什麼樣的文物都能修復，修復手法也是多變，極具個人特色，總在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進行修復設計，經她之手修復的文物身價能翻好幾倍。
只是，這樣的人才卻沒多久就銷聲匿跡了。
見沈晚瓷神色平靜，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許老眼中全是失落，他長嘆一口氣，也不再追問，而是向著眾人介紹沈晚瓷。
「好了，大家可以一起來歡迎我們的新同事挽挽了。」
本以為不會再有什麼事把自己震驚到的同事們再一次震驚了，「什麼？挽挽？那個很厲害的挽挽？不應該是個鬍子拉碴的老頭嗎？怎麼會是個這麼漂亮的小姑娘？」
沈•鬍子拉碴老頭•晚瓷本人扶額，「大家好，我是挽挽，不是大家想象中的老頭。」
